去消泗并非蓄谋已久,但消泗的油菜花每年都被朋友圈渲染得好像非去看一次不可,否则就像是对不起这个春天似的。
我虽祖籍蔡甸,但由于长期在鄂南生活,并没有去过消泗,只知它在蔡甸的西南部,与仙桃接壤,处于湖泽交汇之地,是蔡甸有名的水袋子,经常遭受洪涝灾害。
我们按着导航的指引,过杨泗港大桥,穿沌口,上汉(口)洪(湖)高速,转武(汉)监(利)高速,出小军山收费站,就到了一个叫湘口的集镇。再几拐几折,就到了泗通路消泗乡政府,抬眼望向对面,满目都是金灿灿的一片。不用鼻子吸,就有油菜特有的香味钻进来,沁到胸腔。
走进油菜花海,我们没有往人群集中的核心区奔,而是去了没有人至的花田边缘。刚一踏上田埂,还没开始赏花,朋友指着一地的荠菜说,你没有看到有这么多的荠菜吗?可都开花了呀,怎么吃?朋友说,不也有没开花的么?说着就扯起一棵。雨后,土是蓬松的,荠菜一扯就连根拔起。在开花的荠菜中觅寻那些比较嫩的有点难,朋友却不在意,乐此不疲。在背阴处确有嫩荠菜藏匿。我看朋友挑荠菜的兴头如此之高,随口念了句:“城中桃李愁风雨,春在溪头荠菜花。”我也扯上几棵荠菜,有嫩有老,看着手中的荠菜,想起家乡诗人叶文福的诗《地米菜》,不禁背诵起来“二月,三月,江南的田野/怯生生的阳春浮起一阵怯生生的鹅黄/细雨轻烟地飘拂,一如竖琴的旋律/我的地米菜在一片湿漉里开了/我的地米菜在草丛中不显眼地开了/一朵一朵小小的洁白的地米菜花……”朋友听了,若有所思,停下手中的活,问,谁的诗?好美!
一袋子装满,那些绿色的小草般的荠菜仿佛要蹦出来了。朋友直起腰,一脸的收获像兴奋挂在脸上。
然后,我们沿着花田中的赏花小径向油菜花中央走去。那油菜竖起的茎秆,绿叶已经被忽略,只见金黄的花朵像一挂挂鞭炮一样,花朵编织着花朵,向阳光争宠般,争先恐后着向上,仿佛春天都是它们一串串炸响的。阳光洒在金黄色的花朵上,那光仿佛在花间跳跃,照得花朵更加灿烂。养蜂人追着春天,把成排的蜂箱,码在花田的田塍上,蜜蜂倾巢而出,“嗡嗡”地飞在花蕊里,采蜜、授粉,完成着大自然里最甜蜜的事业。我仔细观察起花蕊,像是着了金粉,发出闪闪的光芒,而花瓣则呈现出金黄且半透明的蜡质光泽。我忍不住轻抚,有种小时候在舞台上触碰天鹅绒幕布的感觉,又有点像是抚摸丝绸的味道。
登上花田中央的观花台,远眺花海,原野金黄。放眼望去,花海中心像梵高的向日葵的色彩,黄得浓酽,而由近向外推,黄中掺杂了青枝,而远处的黄与天上的流云交织,黄就有了灰黄的色调。那天不是风大么?一阵阵风吹过,千万朵油菜花仿佛在交头接耳,是在悄悄耳语着春天的故事?花朵在风的作用下,用个最俗的比喻,也是最形象的比喻,真像金色的大海洋啊,金色的浪头一浪还比一浪高。
走在花海中的木制栈道上,看着一望无垠的油菜花,仿佛不是花在动,而是栈道在摇晃,我都有点头晕目眩了,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倒在这金色的花海里。花田里,随处可见着汉服的女子,手拿团扇,遮着阳光,欣赏着菜花,她们拍着照片,录着短视频,一不小心就可刷到她们的倩影和花姿。忽听花丛中,有人在唱着“油菜花开遍地黄/潺潺的流水流向远方/每年相约在春风里/河边路旁两相望/蜜蜂亲吻花羞涩/收获了甜蜜回家乡/哎哟家乡的油菜花……”真应景,我们笑道。
消泗的油菜花田里,还有风车、草龙、草骆驼、稻草人,吸引了不少孩子在花田里嬉戏。忽然,一只粉蝶闯进了花海,孩子们欢呼起来,不停地追逐,这不就是“儿童急走追黄蝶,飞入菜花无处寻”的画面么?
花田旁边,有好多的摊子,卖野菜的,卖水果的,卖甘蔗的,卖各种土特产小吃的,还有卖工艺品的。游人买这买那,买的全是高高兴兴。而消泗乡亲们的生意则像油菜花,一花开得高过一花。他们就这样享受到了油菜花开带来的红利。
我们正欲离开时,落日仿佛融进了这片广袤的油菜花田,菜花越发黄灿灿,扯着我们的手不放呢。
(梅赞,中国作协会员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中国金融作协理事,湖北作协散文委员会副秘书长,散文湖北执行主编。曾出版诗集《为你而歌》,散文集《远去的凉亭》《大市莺声似故山》,长篇散文《时代侧影——给历史一个回声》曾获湖北产业文学奖、长江丛刊散文奖、中国金融作协建党100周年征文一等奖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