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顺丽散文｜落叶归根

今年整70岁的大哥，昨天在武汉买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。那一刻，我看到他心中的兴奋和激动，都从他眼中的光芒闪烁出来。对于大哥来说，这不仅仅是一套房子，而是能放下那抹乡愁的地方，可以落叶归根。

大哥大我10岁，是我们五兄妹中最聪明的一个。不管是口琴、笛子，还是国画、油画，他都会，而且是无师自通，一手字也写得很漂亮。当年我家住汉口合作路，大哥的学校在六合路，离家远，妈妈每月会给点钱他买公汽学生月票。就这可怜的一点钱，大哥舍不得用，来回跑步上学，把钱全都积攒下来买了颜料。记得我五六岁时，大哥给家里摆弄了一副半导体耳机，竟能收听到中央广播电台的少儿节目，哎呀，别提让我多开心。

高中毕业时，18岁的大哥离开了武汉，到钟祥农村当了一名下乡知青。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，大哥很想家，唯有琴声和画画能慰藉大哥的思家之情。偶然一次，大哥画的一幅国画“骏马”被领导看到，很欣赏他的才华，开始让大哥负责搞宣传工作。体力活算是减轻了，但大哥的思家之情一点没减少。

因为才华和表现，大哥后来被推荐上大学。但因为担心永远留在当地，他把名额让给了他人。大哥心里坚持一个念头，要回武汉、要回家！

第二次的机会又来了，当阳军用飞机场来招工。领导将名额第一个给了大哥，这次大哥没理由也不好意思再拒绝，犹豫再三接受了。到当阳后，大哥的心还是稳定不下来，那抹思乡之情终是抹不去。特别是得知他们那批下放知青，不管表现好坏，全部按政策回到了武汉，又将大哥思念武汉，思念父母亲人的乡愁挑拨得更强烈。

后来大哥开始谈恋爱了，在厂里找到了出身书香门第、贤惠明理的大嫂。他在那里结婚生子，开启了新的人生篇章。可武汉，始终是大哥心底无法割舍的牵挂。每年，只要是过年，大哥都会带着大嫂和侄儿回武汉探亲。回家后，大哥话也多了，腿也勤了，不是同学聚会，就是大街小巷到处串，还时不时地对我说：“今天的热干面真好吃，吃了两碗。”“可惜臭干子卖完了，明天我准备带你大嫂去小桃园喝鸡汤。”……大哥吃下的是一碗热干面吗？那吃的分明是乡愁，是儿时的美好回忆啊！

随着年龄增长，侄儿考上大学，在武汉工作、买房、结婚生子，安家武汉，给大哥心里莫大安慰。退休后，大哥大嫂先后送走了岳父岳母，当阳再没有他放不下的人了，对武汉的思念也愈发浓烈，回武汉，成为大哥最大的心愿。为了这个梦想，他省吃俭用，辛苦攒钱，要在武汉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房，属于自己的家，要落叶归根！

今天，大哥的愿望终于实现了。70岁的他带着岁月的沧桑与对家的眷念，回到了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。虽然这座城市变化很大，高楼林立，车水马龙，可又似乎没变，那些藏在小巷子里的烟火气，依旧是大哥记忆中的模样。虽然这条回家的路太长太长，整整走了50多年，终究还是回来了。这是大哥的落叶归根，也是他人生最温暖的归宿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