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年油菜花飘香时。
每到这个时候,我必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,沉浸在那片浸透父辈们心血和汗水的土地,以及那片片网状的稻田里,当然也有那透着淡淡清香的油菜花。
油菜花开得十分惊奇,初春当积雪消融,头天刚给油菜施肥,不想第二天就被春风吹开了朵朵花蕾,像约好似的,竞相开放,放眼望去,稻田里、山坡处、小河边,一垄垄、一片片、一坡坡都开得奔放,一株株、一团团、一簇簇……汇成了一片黄色的花海。
油菜花开得正艳,每株油菜花都挨挨挤挤、相互簇拥着,迎着阳光雨露,吮吸着清新空气。这时,我喜欢放下了所有,一个人走在田间,沿着田埂,踩着轻柔的小草,嗅着清香,看着花儿,慢慢地走,有时忍不住会轻抚着这一朵朵小黄花,眯着眼,静静地听着花儿生长的声音,聆听着花儿的吮吸声。此时我深深地感觉到什么是岁月静好,现世安稳。
“暮春和气应,白日照园林,青条若总翠,黄花如散金。”近年来,观赏油菜花是游人们的打卡之地,也成了游子们心中不舍的思念和难忘的风景。萦绕在心头,挥之不去,历久弥新。
在家乡油菜是种农作物,是获取食用油料的主要来源,而不是欣赏的景观,种植油菜是很辛苦的一桩农活。一般是秋分时节播种,一个月后,长成一株株青绿的禾苗,收获二季稻,耕好田,整好地,再一颗一颗地移栽,在农历正月前追肥两次,严冬时还得撒上一层草木灰,防止冻死,三月油菜花开,油菜花的花期很短,仅数日之光景。当芳华褪尽,比较长而青嫩的果实便挂满枝头,到立夏时就成熟了,晾晒几日后,家家拿出一大片塑料纸,油菜秆放在摊的油布上,顶着烈日,敲打油菜秆,收获其菜籽,晾晒干,才能打出油。每百斤会打出三十斤油,一般在端午时就会用上新鲜的菜油。
小时候,油菜花是玩具,是抢猪草的主战场,油菜花开时生产队是不会让我们到开花的油菜田里去打猪草的,因为打猪草时会把油菜花打落,影响收成,所以生产队就会指派一人来看护。油菜花下那些猪草会疯狂地生长,放学后,我们会偷偷地钻到油菜花下,快速地拉扯猪草。有时被看护人员抓着,还狡辩称在其他地方打的猪草,没在油菜地里打猪草,但身上的油菜花却诚实地出卖了我们。免不得一顿批评,但想到小猪能吃上它爱吃的青草,也就释然了,欢快地跑回家。有时上学时,会顺手扯几条油菜秆,编一个花环,戴在头上,神气极了。
岁月匆匆,不知是何时,不惑的我再看油菜花时,闻到的不只是淡淡的清香,而在这淡香中,还能感觉到泥土之香,从不粗壮的根茎中,感觉到它的力量。它在严冬中生长,在春日开放,哪怕在山边、小河边、沟涧旁,只要有一隅立足之地也能勃发生长,只要春风吹过,便能开出金灿灿的花来,在初夏之际把黑黑的菜籽奉献给培养它的乡亲,把香气四溢的食用油奉献给人们,然后悄无声息地完成它生命的轮回。在平凡中蕴含着伟大,与世无争,不夸艳不显摆,只是规规矩矩地开着花,踏踏实实地孕育着种子,把美丽的风采献给春天,把灿烂的笑容献给大地,把宝贵的生命献给人民,像我的父辈们一样淳朴、善良和坚强。
油菜花不属于观赏花卉,它没有牡丹的富贵,没有百合的娇嫩,也没有海棠的艳丽,更没有康乃馨婀娜的油菜花,长在山野中生在田陌里,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,也不知何时成了家喻户晓的花中网红,成了媒体春天里长枪短炮聚焦的春之骄子……
是的,油菜花是最自然、最朴实无华的,它给人一种自然实在的美,不矫揉造作,不妩媚;在春日里,他开得奔放,开得灿烂,他随风起舞,无拘无束地生活,用最美丽的一生感恩那些辛勤劳作的人们,用最美好的一生诠释着奉献,留给人们最温暖的记忆。
似水流年,冬去春来,花开花落,时光飞逝,年过不惑的我仍对油菜花钟爱依旧,眷恋如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