仲冬的一天,阳光一如既往的明媚,我多日的忙碌与疲惫终于缓缓落下中帷幕,整个人放松下来。午饭后,我决定去河滩上走走,却意外地找到了一些独特的意境和感情体验。
在和平渡口拾级而下,几分钟就踏入了河滩。连着几个月的干旱,原本深邃的水面变得狭窄,如一条细长的银带,在河床中央缓缓流淌。浅滩处几个零星的水洼也在不经意间消失了,泥土在阳光下裂开一道道缝隙,枯枝败叶散落其中。眼前的河滩像一幅抽象的画,裂缝与碎石交织成复杂的图案。
河滩裸露的砂石上,散落着一片片苍白的螺蛳和蚌的壳,它们在阳光下泛着微光,像被时间遗失的纽扣,扣不住流逝的河水,只能无声地诉说着往昔水流丰盈、生命繁荣的故事。行走间,不时能看到鱼的骸骨,这些曾经在水中自由游弋的生灵,如今只剩下白色骨架,白骨嶙峋间,是对水源无尽渴望的永恒定格。
走在这河滩上,耳边没有了水流的潺潺声,只有呼呼的风声。有尘土在空中随风起舞,又悄然落下。几根枯木斜插在泥沙中,树皮剥落,露出灰白的木质,枝干扭曲着,如泣如诉,我仿佛看到了生命最后的挣扎与不甘。
让人惊奇的是在枯木不远的地方,居然有着星星点点的绿在摇曳,那是几棵绿草。绿草并不高大,也不繁茂,它们稀疏地点缀在干裂的河床上。我走近拿出手机识别,是皱叶酸模,它的叶子边缘微微泛黄,但整体看来依旧洋溢着勃勃生机,翠绿鲜亮。它们与枯木形成鲜明的对比,好像是在告诉人们:即使是在最荒凉的地方,生命也能绽放出耀眼的光芒。
踏过那片干裂的泥土,所见的是很多大小不一、形态各异的石头。它们或圆润光滑,或棱角分明,这让喜欢收集的我有了一份期待,渴望着遇见能与心灵产生共鸣的心仪之石。我弯下腰,细致地搜寻着。终于,一抹温润的暗红色映入眼帘,那是一块弯月形的石头,它安静地躺在一堆灰白的卵石之间,宛如一位沉睡的美人,珠圆玉润,恬静典雅。我激动地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捡起这块石头,快步走到河床中央的水边洗干净。在阳光的照耀下,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,让人爱不释手。
这块石头,被无数流水轻轻抚摸过,曲线柔和优雅。我放在手心轻轻摩挲着,这一刻,我与这块石头之间建立了一种奇妙的联系,它不仅是自然之美的见证,更让我深刻体会到,真正的诗意并不总是藏匿于高山流水之间,更多时候,它静静地躺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,以最平凡、最质朴的面貌,等待有心人去发现,去珍惜。
继续前行,我的脚步轻快了许多,不觉间已行至蛇山脚下的沙滩。一片村庄遗址呈现在我的眼前,它曾深埋于水下,随着水面的退缩,这片被水淹没了无数个日夜的村庄遗址终于重见天日,如同古老传说中的秘境重现人间。
在富水水库碧波荡漾之前,这片土地上曾是星罗棋布的村庄,眼前的是张庄的遗址。听当地人讲,很多年前,几十户张姓人家聚居在蛇山脚下,因土地肥沃,这里曾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田园风光,秋天田野里稻浪翻滚,山坡上果实累累。而今目之所及皆是荒凉,碎砖瓦砾散落一地,些许陶片夹杂其中。我注意到了一些只余半尺左右高度的青砖灌斗墙。这些墙,以一块块排列有序、质地坚硬的青砖砌成,其间灌注的斗浆已不复存在,留下的是一些碎砖瓦和泥沙,但我仍能从中窥见这里往昔的繁荣和先人的智慧,这让我对那个已逝的村落充满了遐想.
一道石门槛吸引了我的目光,它的旁边是几截断了的石门帘。从门帘雕刻的图案看,这里应该是宗祠的遗址。石门帘上的雕刻虽已斑驳,但那些关于图腾、神话的刻画依然清晰可见。石门槛与门枕石历经水的浸泡和风雨的侵蚀,仍坚固如初,紧密相连,稳稳的伫立着。闭上眼,我仿佛能听到先人匆匆的脚声,感受到他们肩上的重担与心中的期盼。
离开村庄遗址,转过一道弯,眼前的却是另一番景象。一块块大小不一的菜地分布在滩涂上面,地里的快菜、大白菜、萝卜等竟是绿意盎然,生机勃勃。菜地边上是用石头垒成的简易的地埂,可见种菜人的用心—环境再恶劣,村人依然坚持播种,用汗水浇灌希望。
走出这片河滩,我的心中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感动。我知道,生命的种子一直都在,生生不息,坚韧顽强。
(喻雪金,咸宁市作协会员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