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形和斜角,不是几何题目,更不是哲学命题,而是两道如皋地方小吃。
老百姓看图说话,所谓长形,就是长方形的。斜角,则是菱形的,如皋方言喜儿化音,谓之“斜角儿”。这名儿取得够随性,也好记。
长形和斜角,其实是烧饼的姐妹。不同的是,烧饼一年四季、早晚都有;而长形和斜角为夏日限定,专供晚茶。夏日午后四点半左右,太阳还很火爆,买长形和斜角的人已经排起了队,如皋人讲究吃刚出炉的。
“两个长形、两个斜角儿。”
“还有两分钟,稍等一刻儿。”老板娘道。老板也是师傅,手持一根黑色铁质约有1米长的特制铲子,盯着炉子里烧得红红的炭火,观察着火候和烘烤的程度,目不转睛、一声不吭。36摄氏度的室外热浪滚滚,加之炉子散发的巨大热量,我不由得往后让了又让。
“这炉子的温度怕是有100℃吧?”“100℃?!200℃都有!”
“这么高的温度,不会被烫伤?”“怎么没有!”
随着一只只散发着香味和热气的长形出炉,我看见师傅右手手腕向上有明显的长长的不规则疤痕,再细看,不止一处,疤痕有深有浅。一炉出完,老板娘开始分装,让老板去休息一会儿,里面隔了一间有空调的,也是供顾客堂食的地方。
“长形还有吗?”“等下一炉!”
师傅将手沾些许水,抄起一只面饼向炉内“飞”去,面饼稳稳地贴在炉壁上,他同时迅速收回手,前后仅几秒的工夫。“你这都练成铁砂掌了!”有人惊呼赞叹。“天天做的,几十年了,习惯了!”老板娘快言快语。男人不言,只管看顾炉火。他的皮肤红黑发亮,手臂抡起的时候,鼓起的肌肉紧致饱满有弹性,显得敦实而坚定。
女人伶俐、爱笑,男人寡言,埋头干活,恰似天生一对。这家夫妻店开了有20多年,他们每天早上两三点就要来到店里,调面、切菜、拌馅儿、做烧饼,十点左右收了早市回去,中午休息一会儿,下午两点又到店里准备做长形和斜角。
长形和斜角,都是面食。形状不同,做法、口味也不同。
制作长形,用熬好的猪油、发好的面团,充分揉搓,做成酥,捏成等量的小块备用。把面饼擀成长长的条形,再切成一块一块标准的长方形,裹上酥,再次擀成长方形,就是长形的饼胚了。
斜角儿制作简单,面团加入碱水充分揉搓,使面产生弹性。面团擀成长条形,薄刷一层油,撒上盐、香葱……包卷后再次擀制成长条形,撒上少许芝麻,斜切成菱形,就是斜角儿饼胚。
如皋的烧饼铺子很多,但是做长形和斜角儿的不多。做烧饼要赶早市,做长形和斜角儿则在下午,一天做下来人吃不消。但老板娘说,做习惯了,不觉得辛苦。不少如皋人只认这家做的长形和斜角儿。长形和斜角儿没有烧饼讲究,少油、无馅儿,但要做得好吃并不容易,要问有什么秘诀,他们也说不上来,每天都是这样做的,全凭感觉,大约形成肌肉记忆了,所谓“无他,唯手熟尔”。
长形裹着酥,一层又一层,一碰就碎,一边吃一边掉屑子,口感酥脆干松,容易噎着,所以要配茶来喝。斜角儿外皮香脆、内里绵软、口感筋道,少许油盐、葱花加持出淡淡的咸香,细细咀嚼,吃得出麦子的原香,越嚼越有味道。
、我爱吃斜角儿这一口,少时暑假在老家小镇石庄,下午三四点后,祖母在煤球炉上把一家人的洗澡水烧好,晚饭的粥煮好晾好,就提着篮子去老街上买斜角儿。我喜欢把斜角儿的饼面撕开来,一条一条的,蘸着祖母熬制的黄豆酱,一口一口……那是属于我们祖孙的晚茶时光。
夏季日天长,又酷热难耐,人体消耗较大,晚茶是午饭与晚饭之间的“接顿”,也是补充。晚茶时光是一天中的闲适时光。如皋人有吃晚茶的习惯,是“吃”,不是“喝”,因为重点在“吃”。茶水当然也是不可少的,一壶天水泡藿香茶是最相配的。
“长形和斜角”,蕴藏着如皋人的“幸福密码”。懂了“长形和斜角”,也就大致懂得了如皋人的“幸福密码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