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目新闻首席记者 张聪
“悟空，那小妖刚才在喊什么？”“师父，管他喊什么，妖怪，一棒子打死便可。”只要你最近在B站看过被网友称为口碑精品的动画片《中国奇谭》，保准会被首集《小妖怪的夏天》里的这段对白虐到心痛。还好，剧情一转，孙悟空打死小猪妖只是一个“障眼法”，无数将“自我”投射到“小猪妖”身上的平凡人，总算能够松口气了。
即便人生如黑色幽默，我们也可能收获治愈和救赎，这设定，是这则动画短片的导演於水送给所有观众的礼物——因为，最初设定的故事结局，其实就戛然而止于孙悟空那打下去的一棒。
“那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，但其实会有一点残忍。”本周，在《小妖怪的夏天》于网络刷屏后，於水通过B站接受了包括极目新闻在内多家媒体的采访，期间他透露，虽然有过更改，但当下这个结局的设定他也满意，“可能不是所有人都喜欢，但大部分人都接收到了温暖和治愈的信息。”
“打工人”最初设定是“底层小人物”
“被戳心”的观众到豆瓣打出五星好评
B站首播的《小妖怪的夏天》，帮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（以下简称“上美影”）和B站联合出品的中式奇幻动画短片集《中国奇谭》，拿下了2023年中国影视界的第一个“爆款”——在豆瓣，《中国奇谭》一度拿下了9.6分的超高分。12.5万的评分网友中，有超过77%的人为之打出了五星好评；在微博，“我想离开浪浪山”“所以大圣给了你两根救命的毫毛”等衍生词条称霸热搜。许多观众在“小猪妖”的打工日常里看到了渺小的自己，却也被结尾处“小猪妖”收获的救赎感动到泪流满面，从而对生活也充满希冀。
确实，“投射”是无可避免的——《小妖怪的夏天》把故事设定在了唐僧师徒四人取经必经之路的浪浪山中。得知唐僧即将到来，大王洞内的妖怪头子图谋活捉唐僧。身为小喽啰的小猪妖和同伴乌鸦一起，开始了日复一日的“做工”之旅。
一天做一千支箭，一晚上砍一千斤柴，都被浓缩在“今天的任务有点多”的指派里。短短两天，小猪妖和乌鸦就被薅秃了毛的细节，让观众忍俊不禁又心有戚戚焉。
无数职场细节隐藏其中，狠狠戳到社畜们的心——制作弓箭时小猪妖发现箭矢插上羽毛更稳定，于是自作主张做了一堆羽毛箭，结果管事的熊教头怒气冲冲折断了所有箭矢：“你在教我做事？”好不容易凑到一千斤柴，却被狼大人一把火点了，原因只是“大王刚刚改了主意，唐僧要烤着吃，这些普通柴火糟蹋味道”……
甚至小猪妖临时歇脚的家，也能让观众对应现实。当它无比疲累地告诉妈妈“我想离开浪浪山”时，妈妈的回答是：“哎呀，别瞎想，能有个干的就不错了！”
句句不提“人”，但句句说的都是“人”。“小猪妖竟是我自己”的感叹，短片英文名被翻译成《Nobody》的映射，都让观众品读出了《小妖怪的夏天》的深刻意味。
接受采访时，於水也多次被问及角色设定的考虑。他提到，其实小妖怪的设定一开始是“底层小人物”而不是“打工人”，“我们是从一个底层的人物出发去讲述它会遇到的问题，正因为这世界绝大多数人都是小人物，小人物的经历才唤起了最大程度的共鸣和共振。”
成年人同样需要“孙悟空”
温暖的结局是治愈更是希望
有心酸的共鸣，也能狠狠被治愈。
《小妖怪的夏天》中，小猪妖因为看到了大王设下的陷阱，而被狼大人追杀，这场追杀因唐僧师徒四人出现的佛光中止。捡回一命的小猪妖，为了告知师徒四人浪浪山有陷阱，而向他们奔去，不料，却被孙悟空凌空挥下一棒……
动画播出后，“小妖怪”故事的结局引发了相当广泛的讨论。有观众认为，整个故事应该就在这里结束，才能保留那种强烈的宿命感和悲剧性。但於水和主创团队最终选择了现在的这个版本——小猪妖被打死，只是孙悟空迷惑浪浪山众妖的障眼法，最终，它不仅获得了救赎，还得到了三根救命毫毛。
这个版本的确也安慰到了大多数人。在豆瓣，网友“jomiracle”提到，“我不同意小猪妖被打死，前面是现实，后面的反转才是人活着的意义！”更多人认为，现在的结局也更符合孙悟空除妖降魔的人设，“这才是孙悟空！大圣能成佛，是因为他的慈悲和善心，他比任何神明更理解战斗的意义，感谢这个故事让我相信还有一束光。”
於水在采访中坦言，最早的版本里，孙悟空一棒子打下来故事就结束，“小猪妖是晕了还是死了，我们没有明确交代，做成了一个开放式结局。”但后来与上美影、B站讨论时，大家终于选择了现在这个“更温暖”的结局。
於水不认为这是“妥协”，他提到，调整是创作中很常见的过程。“最后，我们选择让孙悟空伸手把它（小猪妖）拉起来，这个故事抵达的受众范围就更广了，能让全年龄段的大人小孩都喜欢看，这是一个更好的表现手段。”於水说。
除了温暖和治愈，小猪妖“假死”的设定，在於水看来还让《小妖怪的夏天》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节上的转折：“这个叙事逻辑不牵强，表现手法也跟前面统一，孙悟空最终也没露面，这种处理，我是满意的。”
创作者被观众的点评所感动
“民族性格”是“中国风格”的最深层次
当前《小妖怪的夏天》引发的传播热度，是於水一开始并没有想到的。故事给观众带来了治愈，而观众同样给他带来了感动。
采访中，谈及让自己触动的观众点评，於水用“太多了”来形容，“我这几天每天都在刷这些评论，看得很感动，有些网友我觉得真的很真诚。”
他分享一个网友写在网上的留言，“看到这个动画片，突然感觉像回到了童年，然后一个无聊的下午突然变得明媚起来。”於水表示，自己被这句话深深感动。而那些包括“浪浪山五人组”初入职场的手绘，以及许多网友希望给乌鸦一个好的结局并且由此衍生的“所以大圣给你留了两根毫毛”，都让於水觉得“非常非常美”，他说：“我自己也从中收获到了治愈感。”
除却剧情和人物设定，《小妖怪的夏天》也越来越多地被爱好者们发掘出“彩蛋”。比如小猪妖被孙悟空打倒时，随之倒地的葫芦从流水到断水的特写；比如小猪妖被狼大人追杀时，终于被唐僧师徒散发出的佛光所救的长镜头；再比如唐僧师徒四人的配音让观众“太耳熟”等等。
采访中，於水透露，这些被发掘出的“彩蛋”，的确是自己和制作团队刻意设置的。就像那只葫芦，本身就构成了一条故事线，它是妈妈的爱，也象征着小猪妖的生命力；而唐僧师徒四人对小猪妖的救赎，就是当身后那种黑暗要慢慢吞噬掉它的时候，在它面前出现了一个特别明亮的希望和这个希望背后的理想和信仰。“我希望观众能够感同身受到这些情绪，目前看，我们的表现达到了这种效果。”於水表示。
因为《中国奇谭》，观众在当下对于中国动画有了更强的信心。采访中，於水提到，相对灯笼、熊猫、爆竹这些“中国符号”和留白式的“中国美学”，“民族性格”可能才是“中国风格”的最深层次。
“我们看一个故事，为什么会感觉能和自己特别紧密地贴合？一定是因为故事里我们的温良恭俭让、仁义礼智信。之前让大家喜爱的《西游记之大圣归来》或《哪吒之魔童降世》，受欢迎的最根本原因，也是其中包含着中国人的思考和民族性格。”他说，中国的民族性格是良善的，“我希望我的作品里体现这些。”
（图片为《中国奇谭之小妖怪的夏天》公开资料）